【奇异铁】夜雪
病弱铁真好吃，我还是下手了。
意识流，一发完，十分短小。大家食用愉快。
正文：
“其实你不来也没有关系的。”斯塔克轻声说，甚至带着一点笑意：“我付给你的报酬不包括深夜陪护，医生。”
斯塔兰奇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月光斜斜地照在他的床头，投下萧疏的暗影，斯塔克瘦弱的面颊在这一点光影里显出比白天更为忧郁的意味。疾病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一日日失去生机；他的声音，比起刚入院的时候，已经透出明显的孱弱。他现在只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的暖气很足，但是生命力流失带来的寒冷和虚弱是驱除不掉的：斯塔克似乎承受不住一般，在枕头上轻微地偏过了头，好像要避开他走进病房时带来的那阵初冬的冷风。斯特兰奇看见他在被子底下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
但是斯特兰奇知道他产生了一点错觉：这个男人从不曾放弃，他依然没有失却那种难以言喻的、潇洒自如的风度。就算是在这种境况下，病房里的空气还是在向着他的方向流动，在他身边卷曲成一个漩涡，吸引着一切如今处在这片黑暗中的生物。那双因为眼窝凹陷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依然明快，里头燃烧着亮度惊人的磷火，像是被揉碎的彗星尾，白、但是不透明。斯塔克此时还保有着那种身为世界中心的、掌控一切的力度，正如他其实笃定医生会一如既往，在深夜站到他的床前。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最终斯特兰奇只是淡淡地说着，一边脱去身上厚重的黑色大衣。医生熟练地在床头坐下，将自己的围巾覆盖在斯塔克的脖颈、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斯塔克的额头。那片熟悉的温度让斯塔克轻轻地哼了一声。
“好多了，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医生。”
“不客气，斯塔克先生。我的职责。”
“这也包括在医生的业务范围里吗，每天夜里把时间花费在一个马上就要跟纽约的太阳说再见的家伙身上？”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斯特兰奇淡淡地笑了一声，任由男人将头靠上他的大腿。“以及别总提醒我这一点。”
“是是，你特别希波克拉底。”斯塔克把头埋在他腿上，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但是显得相当明快：“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医生？鉴于我明天就要上手术台？”
“两个。第一，我很高兴地通知你，我今天见过你的主刀医生了。不是个蠢货，这意味着你还有些年头好活的概率增加了一些。”
“真令人高兴哪。”斯塔克看了他一眼，一边忍不住轻轻地咳嗽着、一边露出一个有些费力的笑容。“还有一个？”
斯特兰奇垂眸望着他。
“下雪了。”
“啊。”斯塔克愣了一愣，才泛起一个真心愉快的笑脸，费力地向四周示意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我差点以为是我撑不到明天早上了，回光返照什么的。这么亮……我把你看得这么清楚。”
他这句话结束得很仓促，尾音又快又轻，带上了明显的呛咳，那具瘦弱的身躯在被子下抖动起来，斯特兰奇无言地搂住他，抚摸着他的脊背，耐心地等着这一阵发作过去。等斯塔克终于又能抬起头来时，那双因为窒息感而发红、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今年的第一场新雪。我想去看看它，医生。”
斯特兰奇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该知道这不合适。”
“但是你还是主动告诉我了。让病人保持良好而愉快的心态有助于治疗，医生。”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在今夜死去。”
斯特兰奇无言地俯身，将斯塔克抱起来。太轻了，本来强健的肌肉萎缩，本来如钢铁般的骨骼脆弱，这个男人轻盈得像蝴蝶。他稍一用力，斯塔克就如同一片枯叶一般飘落进他的怀里。男人皱紧了眉头，显然就连这一点位移都给他带来了不适和疼痛。但是他没有出声，只是无力地将头颅依偎上医生的胸膛。
“你身上真暖和。”斯塔克梦呓一般地，用还算灵敏的嗅觉辨识着他的医生。身体温度火热熨帖，心脏跳动强健有力，衬衫上带着很淡很淡的消毒水的气味。那被掩盖在其他气味下面，淡得几乎要闻不到了，但是依然冷峻清肃，像医生本人一般，给人鲜明的安全感。这给他注入了些微的满足，但是还不够。他近乎贪婪地把头埋进斯特兰奇的胸膛。
纸张。书本。茶叶。羊毛。植物。
家。
斯特兰奇沉默地把他裹好了，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仿佛这世上所有的风霜雨雪都不能伤害到他一丝一毫，医生抱着他打开了病房的门。
斯塔克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带着冬日里湖面结冰的清香灌入他的鼻腔，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他立刻感受到斯特兰奇加重的力度。医生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带着些微绝望和请求的意味；他感到轻微的窒息，但是感觉并不坏。
被需要、被保护、被拥有。
他们一起凝望着这个小小的庭院。冰雪和松柏的气息在空气里萦绕着，偶尔传来鸟雀的振翅声，积雪映着满月和星子，雪上甚至有一点点细微的光斑在跳动。纯黑的天幕作为背景，雪花正在轻盈地下落，像蒲公英和柳絮一样毛茸茸的，映着廊下透出的昏黄的暖光。这一幕是如此空明而清丽，斯塔克恍然觉得身处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静谧流淌的月色柔和地将他包裹住了，他仿佛来到了世间最温暖也最安全的地方。本来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他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困意向他袭来，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带我回去吧，医生。”
“冷吗？”斯特兰奇侧头询问他，同时将手覆盖上他的额头。他摇摇头。
“不冷。不过足够了，医生。足够美了。”
“我很高兴。”
斯特兰奇将他放回到床上，仔细地为他盖上被子。他觉得满足极了，像是整个人泡在温水里，懒洋洋、软绵绵。斯塔克望着他的医生笑起来，声音很轻很轻。
“明天晚上还来吗，斯蒂芬？”
斯特兰奇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俯下身，在他的嘴角印下一个轻而浅的吻。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冰凉的，然而这个吻带着小小的暖意，似乎在斯塔克的胸口点燃了一把火。
“每天晚上，托尼。”
“情况如何？”
“理论上来说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很平稳，一切指标都很正常，没有出现严重的术后并发症；但是——”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病人早就应该要醒来了。恐怕我们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这已经是最好的接受手术的时机了，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最佳。”
“这不是我们能到达的领域了。”
“再等等看，如果今天晚上病人还没有醒来——”
“您要进去吗？斯特兰奇医生？”
位于日本的某个温泉在第二年的初雪落下的时候迎来了一对客人。
矮一点的那个，棕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蜜，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正望着和他同来的男人露出笑容；高个儿的那个，黑发，眼睛里像是有一整片海洋，此时正低头抖落身上的雪。而当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同伴的时候，那神情，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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